这女人真野蛮,他实在无法忍受了。要是换个上海姑娘,怕早就怂恿他藏起来了。而这个古宗女人,竟情愿他变成一堆白骨,也不肯为爱情妥协一下。就这样一个铁石心肠的女人,在木河沙眼里,却成了稀世珍宝,为她舍得牺牲黄虎,为她甘愿去救情敌。古宗人的价值观念和他的价值观念差距太大了。对他来说,她不过是个不近情理的很平常的女人。他摸黑朝野渡口走去,一路愤愤地想着。这样不通人性的女人不值得他爱。他会离开她的。她没有什么文化知识,对戛蛮以外的世界一无所知,她不知道地球是圆的,不知道火车是啥模样,不知道飞机和老鹰谁飞得高,他跟她在一起没有什么共同语言;她不理解他的精神需求,就像他不理解她为什么要用刀逼他回森林去一样,他和她的心灵是永远无法沟通的。他要离开她的,他想。她长得像只矮冬瓜,她会像所有的古宗女人一样,生下两个娃娃后,便老得满脸皱纹,脊背被沉重的背篓压得微驼,嚼槟榔牙齿染得血红,被太阳晒成紫茄子似的乳房也垂吊下来。她家那幢草顶竹楼里,火塘终日不息,令人回想起那亘古时代在山洞里穴居的野人;墙上挂着长刀和竹弩,兽皮和鸟羽,令人想起血腥野蛮的原始部落;房间里除了两只椰壳饭甑几只藤篾板凳,空空如也;竹楼层底、圈养着一头水牛和几头肥猪,那股刺鼻的酸臭味,大团升腾,从布满缝隙的地板钻透出来,熏得人连饭都咽不进去;夜里,铺上的虱子和跳蚤咬得人难以入眠。他干吗那么贱,要在戛蛮这样恶劣的环境中生存下去呢?他要离开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