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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杀老豺的过程,让他想到了很多曾经后悔的事情
又这样僵持了一会儿,他连虚汗都流尽了。浑身酸疼麻木,手臂早已失去知觉,只是机械地举着。豺的身体在膨胀,压得他的指关节、腕关节、肘关节和肩胛关节吱嘎吱嘎响,像要脱臼,像要断裂,脑袋也开始昏眩,有一股无法忍受的瞌睡感。月亮也疲倦得躲进云层了。远处山峰凝重的剪影向他发出一种庄严的引诱。既然抵抗是徒劳的、毫无意义的,既然命中注定要被豺吃掉,那么,何必去延长这无谓的痛苦呢?死亡是一种解脱,解脱是一种幸福。刹那间,他求生的意志崩溃了,伸直的手臂訇然垂倒,老豺沉重地压在他身上,毛茸茸的豺头钻进他的颈窝。他闭起眼睛,突然产生一种奇妙的幻觉,自己化成一片轻盈的云,飘向神秘的天涯…… 他静静地躺着,等待老豺咬断他喉管的那声脆响,等待动脉血管喷出温热的血,滋润被他压疼的土地与压倒的小草。没有声息,也没有疼痛,时间仿佛凝固了。难道自己早已死了吗?难道是灵魂游离躯壳在思维?他茫然睁开眼,月亮是半圆的,草叶是湿润的,风是咸的。这是死亡的美妙,还是生命的美妙?他试探着扭动一下身体,压在他身上的老豺竟然咕咚一声滚下地去。他惊异地坐起来一看,老豺躺在草地上,四肢已经僵直,只有那对眼球仍然恶狠狠地盯着他。他伸手在老豺的唇吻间摸了摸,冰凉冰凉,没有一丝气息,早已死绝了。 是他在没有任何外来力量的帮助下,完全凭原始的生存本能掐死了豺!突然间,他产生了一种死里求生的巨大喜悦,爆发出一阵大笑,笑声干涩而狂放,在空旷的山谷发出鬼哭狼嚎般的回响。笑完后他又哭,开始抽泣,继而号啕。山峰不会嘲笑他,树林不会奚落他,他可以痛痛快快地哭一场。这是一种在人类社会中很难得到的,只有在原始森林里才能享受到的奔放的哭,自由的哭,透明的哭。他为自己而哭,为老豺而哭,为他和它之间那场殊死的较量而哭。他朦朦胧胧地感觉到,那只赤褐色的豺用它垂老的生命给他上了严峻的一课。他意识到,人是自然界最强有力的动物。人的生命具有无限的弹性,人的命运具有无限的可塑性,只要勇敢地去追求,去奋斗,去竞争,去拼搏,任何貌似强大的对手都能被压垮。他发觉自己并不很弱,并不很渺小,过去那种自卑心理是完全没有必要的,假如当初他迈着坚定的步伐踏进考场,假如他坚持不懈地研究古宗人的社会形态,也许,他的命运早已发生了突变,已成为时代的骄子大学生,已成为中国的摩尔根……就像掐死这只豺,困难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巨大。软弱耽误了他。他悔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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