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妇吟》这首唐代最长的叙事诗在诞生的当时,民间就广有流传,并被制为幛子悬挂;作者则被呼为“秦妇吟秀才”,与白居易曾被称为“长恨歌主”并称佳话。其风靡一世,盛况空前,曾盛传一时。后人将它和《木兰辞》《孔雀东南飞》并称为“乐府三绝”。然而,这首巨作却遭到厄运。韦庄晚年讳言《秦妇吟》,撰《家戒》自禁此诗,并向各处收回抄本,临终还嘱托家人不许挂《秦妇吟》幛子。其弟韦蔼给他编定《浣花集》亦不收录。致使宋元明清历代徒知其名,不见其诗。
直至近代,《秦妇吟》写本才复出于敦煌石窟。被英国人斯坦因和法国人伯希和从敦煌莫高窟拿走的古写经中,恰好收有《秦妇吟》。民国12年(1923)伯希和应王国维函请,抄录巴黎图书馆所藏天复五年(905)张龟写本及伦敦博物馆所藏梁贞明五年(919)安友盛写本两种《秦妇吟》卷文,寄回中国。后又经王国维和罗振玉整理研究,国人才得以见到这首失传了千余年的历史名作之全貌。
至于作者自禁此诗的原因,学界有止谤说、免祸说等观点。五代孙光宪提出止谤说。他在《北梦琐言》中说:“蜀相韦庄应举时,遇黄巢犯阙,著《秦妇吟》一篇,内一联云:‘内库烧为锦绣灰,天街踏尽公卿骨。’尔后公卿亦多垂讶,庄乃讳之。时人号“秦妇吟秀才”。他日撰家戒,内不许垂《秦妇吟》障子,以此止谤,亦无及也。”孙光宪认为是由于诗中句子引起公卿贵族的愤怒,作者才禁传此诗的,学者如翟理斯、何寿慈、张天健等赞成这个观点。
近代学者陈寅恪提出免祸说。他在《韦庄秦妇吟校笺》中说:“据《旧唐书·杨复光传》,王重荣为东面招讨使,复光以兵会之。又据两唐书《王重荣传》,复光与重荣合儿李祥于华州,及重荣军华阴复光军渭北,犄角败贼。是从长安东出奔于洛阳者,如《秦妇吟》之秦妇,其路线自须经近杨军防地。复依《旧唐书·僖宗纪》、《新唐书·王重荣传》及《通鉴》中和元年(881)九月之纪事,复光屯军武功,则从长安西出奔于成都者,如《金溪闲谈》之李氏女,其路线亦须经近杨军防地,而杨军之八都大将之中,前蜀创业垂统之君,端己北面亲事之主(王建)即是其一。其余若晋晖李师泰之徒,皆前日杨军八都之旧将,后来王蜀开国之元勋也。当时复光屯军武功,或会兵华渭之日,疑不能不有如秦妇避难之人,及李女委身之事。端己之诗,流行一世,本写故国乱离之惨状,适触新朝宫阃之隐情,所以讳莫如深,志希免祸。以生平之杰构,古今之至文,而竟垂戒子孙,禁其传布者,其故傥在斯欤?”陈寅恪对自己结论并未完全确定,但这一说法一提出,就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学者冯友兰、俞平伯、黄广生、马茂元等都赞同此说。
现代学者徐嘉瑞在《秦妇吟本事》提出了新的说法:“最重要的有三个原因。(一)触犯田令孜。这一个原因,在田令孜未死以前,是很重要的。当时宦官的威力,是不可轻视的。所以‘内库烧为锦绣灰,天街踏尽公卿骨’,确是干犯宦者的忌讳。孟昭图被杀之事,可为寒心,何况‘宦者流星如血色’二句,更显明的触怒宦官。《秦妇吟》之自删,这是一个重要原因。(二)写洛下屯师抢劫,触犯时溥及其部下。以上两个原因,都是景福二年(893)以前最大的忌讳。田、时二人,都死于景福二年,由中和三年(883)到景福二年的十一年中,《秦妇吟》已大流行。田、时虽死,余党尚在。所以韦庄入蜀以前,都成问题。庄入蜀据王国维先生跋是在光化三年(900),即田、时两人死后七年,入蜀以后可以不必顾忧。但从中和三年到光化三年,这十八年中,都是最危险的时候。垂为家诫,当在未入蜀以前。(三)讽刺僖宗太过,为王建所不喜。这一个原因,是入蜀以前和入蜀以后一个总的重大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