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疤豺母眼睛眯成一条缝,瞄瞄我和强巴,又望望躺在它眼鼻底下的红毛雪兔,视线急速跳了几个来回,已到黄昏时分,天色渐渐灰暗,它的豺眼里像掉进了萤火虫,忽闪起幽蓝的光。我突然想起在一本介绍豺的生态习性的小册子里曾看到过这样的描述:豺有眯眼的习惯,并非视力不佳所造成的;豺注视某样东西,心中疑虑重重而又拿不定主意时,便会将眼睛眯成一条缝,预示将会采取断然行动。我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担心会出现麻烦。
我的担心不是多余的,数秒钟后,刀疤豺母突然跳了起来,呦——发出一声锐利刺耳的啸叫。就像皇帝签发了戒严诏书,刹那间,已围成密密圆圈正在抢食的豺们,轰的一声潮水似的往后退却。那只风干的红毛雪兔躺在草地上,皮囊已被撕破,兔毛也已被拔掉了许多,但还没有被分解成肉块。那些豺,馋涎欲滴地望着红毛雪兔,却不敢再聚拢去抢夺争食了。
显然,刀疤豺母发出了不准去动红毛雪兔的命令。
令行禁止,一言九鼎,绝对权威,纪律严明。
豺毕竟是豺,改不了茹毛饮血的嗜好,就在嘴边的美味佳肴不能去吃,心里那股难受劲没法形容了,好几匹豺眼睛里流露出渴望的神情,在红毛雪兔边上跳来跳去,舍不得离远。
刀疤豺母蹿进豺群兜了一圈,一边小跑着一边发出一串串抑扬顿挫的啸叫声。随着它的叫声,有的豺若有所悟地收敛起死盯着红毛雪兔的视线,有的豺脸上浮现出茅塞顿开的表情,远远跳离那只充满诱惑的红毛雪兔。我当然听不懂刀疤豺母的啸叫声所代表的确切含义,但不难猜想,它是在向它的臣民解释为何不能去吃红毛雪兔,那副苦口婆心的模样,很像是在做耐心细致的思想工作。
绝大部分的豺,都或快或慢地离开红毛雪兔,往灌木丛撤退。只有年轻的紫金公豺,仍舍不得白白放弃这顿丰盛的晚餐,趁混乱闪进溪流边一片格桑花里,等刀疤豺母背对着它时,匍匐爬行,借格桑花作掩护,偷偷咬住红毛雪兔一条腿,目的很明确,想避开刀疤豺母的监视,将红毛雪兔拖拽到僻静的地方独自享用。
刀疤豺母好像后脑勺也长着眼睛,红毛雪兔刚被移动位置,它倏地一个转身,随即连续扑跃,闪电般地蹿过去,一口咬住紫金公豺的肩胛。紫金公豺肩胛上皮开肉绽,被迫吐掉口中的红毛雪兔,惨啸一声,逃回豺群去了。
执法如山,没有哪只豺胆敢再偷偷摸摸靠近红毛雪兔了。